2007年11月23日 星期五

家庭聚餐

在和爸媽、外公、舅舅家一一道別後,舅舅問我:「要走了嗎?」我的答案是肯定的,為了逃避方才吃飯時的尷尬。
我開始在某政治偏向的組織工作,在現在的台灣它不足為奇,只要味道對,加上言論和思想上的自由,要在這樣的單位工作不是太大的問題。說穿了,以現在的政治雰圍,除了極端主義者,還蠻難遭受威脅的。或者,我還不夠深入,因此初生之犢不畏虎,不瞭解社會和政治間的利害關係。
晚餐間,我順著母親的問題回答了我的工作,瞬間氣氛凝結,才知道家裡有人對這話題極敏感;父親自早就不對此話題表態,其他人也裝得若無其事,頻頻表示自己不懂。我在想,這種打混瞎矇的應對態度,或許才是真正好的應對態度。不需過度挑起彼此不同的認同,也無須在此話題上進行無意義的辯論。我應該是「白眼」吧!毫不知情的我打破了雙方的協調,但大家還是很有默契地沈默了,一時間我也才發現,難怪很少晚輩願意在春節以外的時間和他們吃飯。
在這個簡短、尷尬的話題之前,我和舅舅討論起他年輕時玩音樂的事。他會打鼓、鋼琴、各種管樂(除了薩克斯風),而且這些都是無師自通,他在當時的美軍俱樂部學的。當時,有很多優秀的學生為了負擔家計,在課餘在舞廳或各種婚喪喜慶間吹奏。他興致盎然,開始吹捧起自己的才華。席間兩個年幼的小孩正在玩鬧,方得一子的舅舅娓娓道出他的育兒經以及對「生物本能」的看法。他認為人類不應該過度寵愛,應該給他一些挑戰,這樣人才能剛強自立。這點我認同。但到後來,他開始比較起「失敗」與「成功」之人,認為前者過度依賴身邊的人,於是造成自己的失敗;後者因為環境的困苦,勝過挑戰,方能成功。我也認同這些道理,但我會想問:當一個人不是那成功者時,生命就沒有意義了嗎?或者,只有「成功」和「傑出」才是我們追求的目標和價值嗎?就在我反問時(當然沒有那麼直接),這話題竟無法繼續了。
我牽好車,準備發動時,舅舅跟我說:「還是要好好面對現實,理想在十七、八歲的時候玩玩就好了,還是要顧慮現實環境。」我瞭解,他們那一代吃了很多苦,這些勉勵都是一種「苦勸」,希望我們能走較輕鬆、較務實的路。
到底是誰被自己的苦難所綑綁了?為了超越貧窮,我們變為富有,但接著我們就想變得更富有,到最後,賺錢不一定有目標。因為從痛苦中掙扎的經驗讓一個人變得剛強,但這種剛強好像沒有真的帶一個人超越痛苦,他只是用一種相反、極端的力量來宰制它,終究,他沒有從中離開。
又或者,我們被父母傷害,因為父母的價值離棄了自己的理想,漸漸也發現自己走在父母的路上,而且幾乎一模一樣,它不也是一樣,沒有超脫原來的處境,只是換一個方式繼續這樣的路徑罷了。
回來的路上,我開始想,或許我該回頭去找他,就在他留住我的剛剛,超越我原來以為的尷尬,和他談話。我將車身掉頭,沿路躊躇著是否打電話。我覺得我應該這樣單獨的和他談話,聽聽他的故事,聽聽媽媽家的故事。想聽聽看優秀的男孩是怎樣經歷的,想認識一個人一生生命的轉變。超越這些政治的、外在價值的認同以外,於我的家庭、我的生命,應該還有更重要的、更純粹的。後來,我打了,他們正要休息,我想,又得等下次了。就這樣吧!將這些放在心底,等到有天知道怎麼開始談,再來聊。我又掉頭,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