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世界人權日,學校到五點半,匆匆地打包晚餐就前往成大計中演講廳。到的時候是六點,一看會場幾乎沒有學生,只看到兩個猶疑的學生坐在門口,學生會幹部親切接待我們進入,但放眼望去,真的只有我們三個女生。打聽了一下,開始時間是六點半,我走到外面看看訊息和同伴,海報標題寫的是:「天津大學、成功大學學術交流系列講座」,而蔣先生主講的「人權與外交」是其中一場,講座設計大致上以「金融、經濟、人權和外交」做為主軸延伸,而中國有十五位天津大學學生前來。六點十五分,大家陸陸續續來,天津大學學生坐到場地最前面中央部分,我納悶他們難道不覺得和他們交流的學校參與也太不踴躍了吧!感覺上學生會幹部比起參與學生多很多。有幾位幹部輪流前來要求我們往前坐,可見這個活動多不受成大學生歡迎了。這時候就看到幹部們開始把插在講台的國旗一一徹開,我趕緊請朋友拍下,保留證據。同學陸陸續續地來了。
蔣先生遲到約十分鐘,這是難免的,但我比較介意的是他沒有帶講義來,應該說他本來就沒有要帶。接著,他漫無天地地講了一個半小時,以他在外交部經驗為主軸開始,刻意以很多親切的「鄉語」接近天津的學生,然後談冷戰解凍後台灣對蘇聯的援助,用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語言談人權、談外交。外表看來,他在談人權外交,但他一方面看不起那些和我們結交的小國,以歧視的語氣談論這些小邦交國,一方面又一在強調台灣和中國有好的關係。無論從哪個角度聽來,都有很值得批評的地方,但除非你的論文要寫他,就不需要花時間去分析他慣用的打官腔。
他一再強調台灣沒有人權的問題,他舉例在戒嚴期間他完全沒有感受被壓迫的氣氛(廢話),所以戒嚴令只是虛殼,卻讓台灣承受人權紀錄不良的惡名。而強調人權的同時也要尊重到全體的公共利益,不要因為你要爭取人權就犧牲掉別人。最後他表示要開始接受發問,但卻又技術性地轉掉,繼續他沒有內容的閒聊。有一位同學忍不住了,她站起來要蔣先生解釋何謂人權,特別針對陳雲林來台期間警察執法過當的問題提出回應。蔣先生一貫地以官腔回應,他不會生氣,而且頻頻讚同學生勇敢的發言,然後向天津的學生說明:「這就是台灣,人人都可以勇敢地發表自己的意見。」累積一個多小時的情緒,我也問他如果失去國家的尊嚴,人要如何談尊重人權?大家陸續開砲,最後那位首發的同學竟被請出場了。陸續有幾個人提問,一方面有情緒激昂的,也有認真將自己記錄的問題理性表達的,他回應的態度依舊,那樣「有禮貌」、「高貴」,顯得認真生氣的人很沒品。學生會的幹部也很不高興地回應:「演講者說話中途插話就是尊重人權嗎?」請大家放尊重云云。一位同學問;「請問蔣先生剛剛提的中國是中華民國嗎?」蔣孝嚴回是,他接著問:「那對岸定義的中國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蔣孝嚴也肯定。學生接著說,那中華民國憲法所定義的領土還包括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大的領土,同時他向坐在下面的天津學生呼籲:「你們是屬於中華民國的,歡迎你們啊!」台下同學大聲拍手。這表示了台灣做為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已經是台灣人共同認同的事實了。接著幾個同學提到外交、學生會為什麼會把國旗收起來等問題,這些問題都在衝突中不了了之。
這些問題蔣孝嚴根本無法回答啊!他是權貴,怎能了解戒嚴時期台灣人民承受多少壓抑和血淚,這些東西當然無法一一敘述,但身為一個台灣人你不能否認我們或多或少都殘存著戒嚴的遺毒。他是權貴,他當然能輕鬆地肯定著現在為大家共享的言論和人身的自由,但是他難以體會這些是多少身體和青春衝撞出來的。馬英九空洞的經濟政策我們現在已經體會到了,這些不斷進行兩岸交流的政客們還是打著經濟牌、金融牌,連一個國立大學的學生會也跟著他們起舞,辦著根本沒有學生願意參與的講座,卻說這是為了學校和社會的進步。張開你們的眼睛看好,如果這是一個學術性的演講,即使如他說的,不想讓人感覺太嚴肅所以沒有講義,那至少也要把「人權」、「外交」、「人權外交」的定義談清楚。發問的時候有問到這個講座不是要談人權嗎?從蔣孝嚴的回答才知道,原來他是為了和天津大學的學生分享甚麼是人權。但我們要問的是,收起國旗的舉動讓人感覺國格被羞辱。那麼在連國格都可已失去的情況下要怎麼跟另一個國家的人談人權。這些矛盾原不是我們的矛盾,而是政治人物表現出的矛盾。但是這些人卻也相當程度代表了某種民意,而我們又要如何去和這些人對話是很大的挑戰。
蔣孝嚴也學會用台語和客語把自己抹上「台灣」,有人在最後用台語很挑釁地問:「那你爸爸呢?你阿公呢?他們在台灣殺那麼多人,二二八啊!戒嚴啊!你說說看啊!」蔣孝嚴被學生會的人保護離開,不改他的笑容。一位教授嚴厲地轉身說:「請大家放尊重一點,這是一場學術交流。」
後記:回來的路上我想著那個挑明二二八和蔣家問題的人,其實是有點不安的,因為我總不希望二二八的議題像這樣被拿來攻擊政治人物,特別在這個議題不斷被消費之後。但事後我認為,這麼直接是對的,因為這是蔣孝嚴選擇的路。他選擇繼承他祖父、他父親的名字成為台灣的政治人物,他就必須負擔這歷史的責任,包括傷痛的台灣人在任何時候像這樣的指控,他必須承擔這一切。如果他無法面對,也不願意看見,那就請台灣人清醒吧!不要再對他和他所代表的團體抱任何的希望。